1. Khâm-khia̍t ê 路程
蘭香透早起來逐項款好勢，就照常去出勤。伊是tī某間基督教病院做護士。未來病院以前是tī咱ê教會ê女學初中畢業。後來考入醫院來做護生。Tī醫院已經做工約6年，tī伊 ê 帽仔已經有一sûn烏sûn，因為伊ê成績特別好，做人溫純、恬靜、勤快、親切，所以tùi護士中受選拔做一科 ê 領班。現在伊是做外科 ê護士班長；伊 ê 下面有5、6個同工，大家真尊敬伊，真相聽嘴、同心來服務病人；所以院長、護士長，都真tùi重--伊。
蘭香姓李，所以一般 ê 人攏叫伊做「李小姐」，若是in ê 同伴大家叫伊做「蘭香姊」。李小姐是tī台南東爿，入山離約倚台灣里三四舖路 ê 一個山內教會 ê 查某囡仔。伊只有三個姊妹仔，伊排第二--ê，當伊四歲 ê 時，伊 ê 老母koh生小妹仔，tī月內 ê 時土話講著月內風，煞離開世間。當老母別世 ê 時，實在真可憐。Hit當時李小姐 ê 姊姊才7歲，伊本身4歲，小妹tú 出世。老父當時30歲，頂無親、下無戚，老父是一個單身漢，tùi海口來山內hō͘老母招--ê。講起--來也是真奇緣，老父是海邊討魚人 ê 子，細漢父母早死，少年當勇 ê 時，伊厭恨tī海nih冒險，戰風湧掠魚 ê 生活，koh伊若koh想起伊做囝仔時代 ê 境遇，到這時嚨喉管to͘猶會tīⁿ，目屎to khòa目墘。
講起--來話頭長，蘭香 ê 內公就是布袋hit角勢 ê 人。東石、布袋、北門hia ê 人攏是teh掠魚、曝鹽來過日。若有作穡也是極小可，大家做m̄成物。是瘦沙園仔，是風頭、水尾；風真透，有時海水煙扑上陸地，那準teh落鹽雨leh。所種--ê 是蕃薯、lō͘-sé 、土豆，常常欠水，收成是m̄成物。所以濟濟人靠討海，抑是去製鹽公司做苦工來渡活。Án-ni李--家自早是真艱苦，真清淡。Hit年特別歹年冬，所以蘭香 in內公也kap人做陣去出海。無扑算hit年m̄-nā五穀歹年冬，就海nih也歹海冬。所以大家就參詳去較遠洋來討，向望會得討較有。無扑算，一下去煞無回頭，因為當 in開帆 ê 三日後做風颱，穩當是失事。風颱後等一禮拜、兩禮拜、歸月日，攏無消息。厝邊逐個替李先生娘，平時人攏叫伊「進財嫂」真煩腦。進財兄，蘭香 ê 內公失事hit時，in 老父才六歲。自細生做瘦瘦，腳 lò手lò，伊ê 正名叫做李永福，但是因為伊ê 腳lò手lò，雖然是六歲，看著那準七、八歲款leh；所以大家都叫伊做「lò腳--ê 」。進財嫂暝日流目屎啼lâm哭淚，初一十五常常都點香跪tiàm埕尾開聲哭，聲聲句句「我心肝，我夫o-òe，你今仔日放心做你去，看你放我kap lò腳仔子beh 怎樣？」哭得鼻流瀾滴，hō͘厝邊 ê 人大家替伊真傷心。Tiàm是一間海邊寮仔，雨來chho̍p-chho̍p滴，風來破壁風sǹg-sǹg哮，寒gih-gih； kah是一領被那準鹿肉脯，kah頭腳thó͘，kah腳頭thó͘，kah腹肚是 雙頭thó͘。被單破糊糊也無thang補，想來就是苦。厝邊hiah-ê 婆仔嬸仔較軟心 ê 人若聽伊teh孝飯，teh哭，濟濟人tiàm邊仔替伊暗靜流目屎，想講這個少年人看beh án-chóaⁿ牽子守一世人就好。過年外久，都攏無倒來lah，厝邊 ê 人就苦勸伊koh嫁。起頭進財嫂真惜本份，想講咱是散hiong人，m̄-bat半字，koh牽一個子，今lò腳--ê 也八歲lah，人thái會beh 愛咱lah？所以真守本份，kap子出去拾蕃薯仔渡過日。若較內面勢 ê 鄉村teh kheh甘蔗 ê 時，就chhōa子去kā人lân蔗根，剝蔗ha̍h來趁寡錢倒來買鹹魚仔，擔寡蔗ha̍h倒來做柴hiâⁿ。Án-ni 罔péng、罔渡過日。Tú遇 lò腳仔子八歲年尾，隔壁庄有一個人叫做新發仔，伊是tī製鹽公司teh做工友，曝鹽 ê 工人，死某，放兩個囝仔；人就來kā進財嫂仔報親情，大家真kā伊贊成，看猶chiah少年，進財兄死落，田無一區，園無一tu，看beh 守到啥時lò腳--ê才會大漢。新發兄to͘也欠腳手，七講八講，hit年冬節瞑大家就成親。
無偌久 tùi 囡仔就定起大人事。Lò腳--ê kap後叔 ê 子算來是接面小弟、小妹定冤家。新發兄猶有一個老母，今年才倚60 thóng歲。海口人真粗健，猶會出去sa柴la̍k草，講話聲響、厲害，tī in製鹽公司 ê 工寮，工友 ê 宿舍bē輸是老家婆、查某總理。人若囝仔頭燒耳熱，牽尪姨、觀三姑仔，to͘攏是伊teh替人設法。問佛燒香，人po̍ah杯若po̍ah無，to͘攏是伊teh替人下神托佛。平時是真刻薄，粿算個、肉算塊。另外創一腳菜籃，是年peh節，有粿粽、雞、鴨、豬肉to͘提去囥菜籃，收tiàm伊 ê 房間眠床前，吊懸懸。若m̄是 in查某子倒來做客，是無人食會著。
到chia lò腳--ê in母仔子知死lah。扑罵有，食穿無。古早人講，「食人目屎流飯，三頓gîn碗gîn箸 」。母仔子若chhōa出去做工，常常tī園頭園尾對看流目屎。
2. 墮落
Siāng hit年 beh 近年兜ê 29瞑，家家戶戶攏teh備辦過年，有 ê 炊粿，有 ê thâi雞，今進財嫂tú嫁來無lōa久，平時是散hiong人，過去m̄-bat家己炊粿綁粽。今害囉，炊粿m̄知thang下粿氣，粿炊 bē 熟，發粿炊 bē發，in ta家 tùi 外面入來看一下火沖天，攏無講甚物，自án-ni 越入去房間，開聲哭 in死去 ê hit-ê新婦。聲聲、句句，我金新婦今仔日做你去，看今仔日koh娶che哪有路用。Tùi hia起進財嫂那無 in老ta家 ê 緣。過年瞑hng大家teh圍爐，lò腳--ê 人也無叫伊倚去食，伊家己也m̄敢倚去桌頂食飯。前生--ê 大孫細孫án媽一人giâ一枝雞腿hō͘伊，逐個食到津津有味，lò腳永福仔，企 tiàm戶tēng 邊吞嘴瀾，目珠金金相，也無人會出得提一塊hō͘伊。老母 ê 心親像beh 溶lak去 ê 疼。想講咱今仔日歹命才著來án-ni，緊kā伊nih目叫伊走。等候人無看見 ê 時，偷iap一枝雞腳hō͘伊chūiⁿ-chūiⁿ leh，tī房裡偷kā伊攪一湯匙仔豬油參鹽花仔hō͘伊食。目珠開了了，是緊三嘴做二嘴pe，緊食了了。但是真tú 好接面媽入--來，看伊tī灶腳嘴猶teh哺，就án-ni 直罵，罵講你這潑婦、敗家婆，tiàm灶腳母仔子teh偷孝孤甚物？直直kā in新婦拖，拖叫伊著去公媽ê面前咒誓看伊食甚物？Hit暗進財嫂煞想短路，想beh 吊tāu自盡，佳哉hō͘ in接腳翁新發兄早看著，緊救才無死。總是 tùi hit暗氣了煞phùi血，煞定定嗽。
過年後，自án-ni hō͘ lò腳永福仔去kā人牽牛仔度飽。Hit時永福仔才九歲，就去kā一個姓林--ê in飼牛，暗時睏tī五間尾 ê 牛寮，無蚊罩，定hō͘蚊叮，不時寒熱仔，面黃phi-phi，有時去飼牛倒來，寒熱仔tú到，腳全路糊糜無khòa洗，自án-ni 倒tiàm伊睏 ê 位khū-khū chun，也無人chhap--伊。若是beh倒去後叔 in兜也是無路，所以家己一個常常偷哮。雖然是細漢，猶kú會曉無父 ê 悽慘。隔年10歲，in老母hō͘ ta家苦毒激心，嗽那傷重，煞成癆傷，到永福仔10歲年尾 in老母就死去lah。Án-ni天下雖bóng是闊莽莽，chhōe骨肉是無半個。自án-ni tī林先生 in兜飼牛仔過日，自然是無機會通讀冊；in後叔也無來承認，戶口是同居人，所以真正是成做流離失所 ê 孤兒。到15、6歲 ê 時就較擔身命，四界kā人做短工仔，趁錢來度活，遊府食府，遊縣食縣，有時tī海口，有時tī都市，有時tī內山來做工。
當倚20歲 ê 時，bat tī都市做塗水工，因為伊骨力，也chám-jiân 有hō͘伊趁寡錢，總是學歹三日，學好三年，煞學會食薰，續會lim酒，茶店仔一間行過一間，續會去妓樓嫖妓；自然無才調去上流--ê，是去hit號三流--ê，近tī半掩門á hit款，若m̄是tī「天天樂」，就是tī「萬里紅」，抑是「千里緣」，teh出入，chiah-ê 名號真好，其實是勞動界 ê 公共浴間，極無衛生，免偌久就染著花柳病，bē趁，加開，就流落tī koh較烏暗 ê 生活。
一日垂頭tàm志去phēng tī城隍爺廟邊 ê 牆壁，時間已經無早lah。Tú teh想今瞑m̄知beh去佗位睏，去睏豬砧是常常ê事。Tú gia̍h頭想beh koh去東市場chhōe豬砧，tú著一個人真雄，走 tùi 伊 ê 面前過，順續kā伊叫，「友--ê 來leh，好空--ê你beh chóan一下無？」伊 ê 心tú-tú teh想無步，也無問看是甚物好空--ê，就tòe伊行，行到一位暗暗 ê 位，hit-ê人kā伊講，你tiàm chia企，看有人 tùi 這條巷仔來抑無，若平常人，你tèⁿ m̄知，罔行振動就好，若警察來你著khām嗽兩下，hit-ê人自án-ni 跳 tùi 人 ê 牆仔內入去。Hit時伊才知hit-ê人是beh作賊仔，叫伊把風，做看頭。Hit-ê賊仔是北部真出名 ê 甲級ê流氓，in ê 黨有12生相，這個人 ê 偏號叫做「小猴」，意思是腳手真好peh過牆，tú gia̍h萬能鎖匙起來beh kā人開門 ê 時，tú hō͘主人 ê 軍用狗看著，即時開聲吠，看 bē chóan食tit，閃 tùi 灶腳後暗暗 ê 所在，盤過後面牆koh出來做伊走。但是主人聽著各樣 ê 聲，即時追出--來，永福仔gām面gām面，伊m̄-bat芋仔蕃薯，m̄知豬母皮lūn-lūn，掠準有好空通chóan，今敢有甚物thang分；猶teh想到心chû-chû ê 時，人jiok到，自án-ni kā伊拖去派出所；beh 講無，明明是做賊仔 ê 把風，beh 講有，是真衰，bē輸hō͘魔神仔mo͘著；作賊心虛，一下刑落去，就認出--來。明明是竊盜 ê 共謀，叫伊著供出共犯，hit-ê主犯是甚物人。Taⁿ著鬼扑著lah，連人to猶 bē十分會認得，名beh thái會bat伊就好，而且hit暗月hóaⁿ烏hóaⁿ烏，koh hit-ê人穿烏衫烏褲，穿烏帆布鞋，戴烏扑鳥帽仔，後來面包烏花巾仔，實在是m̄知hit-ê人號做甚物名，較刑to͘講 bē出來。所以就kā伊送去警察局，sak落拘留間仔聽候明仔再。
3. 奇緣
隔明仔日 tùi 警察局 ê 拘留監房帶伊出--來，較問mā是m̄-bat hit人 ê 名。後來問伊照所會記得hit-ê人 ê 形象。高約五尺半，生做無肥、也無瘦。起頭kap伊做夥行 ê 時，有看見伊 ê 面，嘴下斗尖尖，嘴下斗 ê 倒爿有一粒痣，有發痣鬚，正爿 ê 目珠尾有刀khî，大概是hō͘人phut--著 ê 刀傷；做伙行到巷仔內暗暗 ê 所在，hit-ê人才將帽仔戴khàm-khàm，tùi 褲袋仔jîm一條花花 ê 巾仔起來包面，只有chhun目珠thang看路，就盤過牆。
警察局照這個人相來péng hiah-ê流民、前科犯所留teh ê 相，就發現著所講 ê 面相，是流氓十二生相中 ê 小猴是嫌疑犯。Tùi án-ni 就發出警戒網包圍。Tī警察局，tùi chiah-ê 流民kap常習犯，抑是思想看做不穩 ê 人，m̄-nā有 in ê 相，甚至盡所會to攏有採集 in ê 腳模、手印kap指頭仔痕。因為這是真好 ê 搜查材料。所以liam-piⁿ得著嫌疑犯 ê 線索。小猴m̄-nā干單是竊盜犯，其實伊不論強姦、cha̍h路搶劫、殺人都攏敢做。伊是一個犯罪累累 ê 通緝犯。伊tī頂月日才tī苗栗入山 ê 小庄社，騙一個查某囡仔，講beh chhōa伊去食頭路，chiah tī路中m̄-nā強姦污hit-ê女子，koh kā伊搶手錶，kap一條金鍊仔兩錢外重，koh現金成百箍，嘴kā伊that手巾，手kā伊縛iap後，將半露體kā 伊hiat tiàm真少人teh上落 ê 小路邊 ê 樹林暗sàm ê 所在。Hit-ê女子 bē得嚷，因為嘴that tiâu-teh，也m̄敢kā伊jiok，抑是走出來報，因為手hō͘伊縛iap後，半露體m̄敢出來見人，所以只有ku tiàm樹仔腳哮，到有人去拾柴 tùi hia過，才kā伊救。親像án-ni 無惡不作。Lò腳永福仔隨便就tòe人去，講有好空--ê，看beh chóan抑無，實在真該死。
搜查網直直縮小，後來tī關廟beh 入去旗山 ê 路中 ê 山內掠--著。伊是台北 ê 新店暗坑 ê 人，為著tī北部犯案，直直走落南，所以才會tī關廟 ê 附近hō͘人掠著。Thang講破案也是真緊，頭尾免10外日就掠--著。Tī公庭對訊 ê 時，hō͘ lò腳永福仔認，果然無錯，照兩爿 ê 口供認起--來，就知永福果然m̄是真重 ê 罪嫌，所以判決輕輕，關六個月寄罪兩年，就受tháu放出監。Tī受關 ê 中間，tī監獄 ê 醫務室，身體得著醫治，koh得著真大 ê 教示。Hit隻小猴就受定罪較久，tī chia咱 m̄ 免講。
永福仔受tháu放了後，舉目無親，身nih無半文錢，心想講，今 beh 去佗位是好。實在真正是心亂亂無定。不過照伊過去 ê 經驗，那準有一個聲講，m̄-thang koh tiàm城市，城市是快墜落奢華 ê 所在。所以無意識，不知不覺向台南 ê 東爿山內直直行去，hit ē晡倚三點鐘出監，頭殼chhih-chhih直直撞，撞 tùi 永康，到新化hit時，日to已經beh 暗lah，但是心cha̍t-cha̍t也m̄知枵，tiàm新化街仔行來、行去，根本身軀斷半sián，枵也是無法度。
Hit暗就去ku廟口，phēng tiàm大廟 ê 柱頭，半睏、半醒過一瞑。隔早起腹肚感覺真枵，但是身nih 無錢，也是無辦法，就行出街仔，向山內 ê 路直直行，tú 遇路nih有人teh車甘蔗，就kā人分甘蔗食，即時感覺加真有元氣，就繼續koh行。到底人間同情相幫贊 ê 心，猶原是tī鄉下較有。城市、都會ê 人，那準逐個m̄知是較無閒，較無時間thang想到別人 ê 代誌，抑是怎樣。感覺加真顧己，那準俗語講日頭光映映，隨人顧性命ê 款。感覺親像人情真冰冷，tī鄉下感覺大家較溫暖，若到tī山間，tī樸素ê生活ê 農民 ê 中間，所有 ê 友情，是那準更koh較燒lō。到晝 ê 時，伊就行到山壩。Tī hia有一間基督教 ê 禮拜堂。
伊平時無聽道理，自然伊也m̄知hia是拜堂，不過伊感覺tī chiah山內，有chiah大間 ê 厝，是真稀罕，伊就行倚去kā伊看，續tī拜堂門口涼涼 ê 位坐。Hit時tú 遇有一個老信徒，人攏叫伊做阿添伯，伊是姓穆kap阿添姆兩老以外，家內只有一個查某子，án-ni一家三個做夥tòa。卻有幾分仔水田kap淡薄山坪，算--來是 bē 到偌歹過。M̄-kú無後生，家己又老，落種收割攏著倩--人，所以也m̄是到偌富裕。伊tú beh 來chhōe牧師講話，看這個青年tī拜堂門口坐，伊就kā伊問看這位朋友 tùi 佗位來。Lò腳永福仔頭殼chhih-chhih，不知不覺目屎煞liàn出--來。阿添伯看了真替伊傷心，知伊心內的確是有講 bē出 ê 艱苦，就請伊去 in兜坐。
In兜離拜堂無偌遠，厝卻m̄是真好，竹鑿--ê，穿磚仔ê chúi-kûn，khàm瓦，tēng-tauh tēng-tauh--ah，內外真清幽，也有一個細細 ê 埕斗，埕尾也有一欉甜楊桃，chám然大欉，照看有2、30年 ê 款ê老樹，蹓落去有一條小溪仔，有濟濟婦人人thang洗衫 ê 石頭位，宛然親像一幅 ê 圖畫一樣。來phēng著lò腳永福仔 in海口，是天差夭ê 環境，一時心開開去。M̄-kú腹肚實在是大腸告小腸 ê 枵，佳哉阿添伯真知輕重，想講chia是山間，大概這時晝lah，這個青年人敢猶未食 ê 款，就問伊講，「朋友你中晝敢食飯lah。」Hit時伊看阿添伯 ê 好意，就也無細膩kā伊講，伊猶未食。阿添伯即時叫伊 ê 查某子秋桂仔款出來hō͘伊食。
秋桂仔雖然是山內查某囝仔，但是伊有讀過國民學校，koh tī教會做吟詩班員，聲真好，真活動，tī青年團契當服務部長。是真可取 ê 女子，tī山壩教會thang講是山內 ê 花，今年tú 20歲。Lò腳永福仔是21歲，大家頂下歲。這對青年無意中大家見面 ê 時，那準有一個 bē曉講 ê 奇緣。永福仔tùi án-ni 就受留做人客，暫時tiàm阿添伯 in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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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. 蔗園中 ê 英雄
阿添伯 in tú teh chhò甘蔗。近來有tùi 南洋來 ê 蔗種叫做「三一零--ê 」(310號á)，甘蔗枝是細細，不過發著真大模，真有額，種落去hit頭一年未是好，重二年、三年koh較好，gâu顧--ê 有 ê 重五年才piàⁿ蔗頭。阿添伯想講án-ni 較省工，koh收量也bē-bái，所以伊也kap人種這款甘蔗。但是甘蔗是插tī山坪，所以若chhò甘蔗 ê 時，著加用真濟工費，因為一一著 tùi 山坪頂用人工硬giâ到有牛車路 ê 所在，才會tit hē牛車。實在真欠工。Tú 好chhò甘蔗 ê khau仔爿抽著阿添伯，趕時趕刻著緊chhò，若無，過khau就無烏台(甘蔗車) thang下，hit 時是真費氣。一人恨 bē得擘做兩個，連阿添伯老人to著出門。
Tú 遇永福仔來，是真大 ê 幫贊。永福仔是海口人，自九歲出門kā人看牛仔，萬般 ê 艱苦to tú 著，而且比人較大漢，約有五尺七外倚五尺八。人才生做bē-bái過得去。雖然是m̄-bat字，但是做人謙卑，慇勤kut力，歹命子chhìn-chhái 食，工課做了有勢面，koh有力。阿添伯看了真kah意。永福仔家己也認份，koh來受阿添伯 in一家 ê 好意，真大 ê 安慰。而且是tī基督徒 ê 家庭，伊感覺是伊一生所m̄-bát tú 著家庭tek ê 溫暖。甘蔗chhò三、四日就了，但是接落去著掘樹薯。著先chhò樹薯桿，後來掘樹薯，koh著擔樹薯到牛車路hō͘牛車車，續giâ樹薯桿hō͘牛車車，車到厝，有 ê 就án-ni 賣生薯，留一部分起來chhoah樹薯纖thang飼精牲。樹薯桿仔著過lân，然後曝hō͘乾，堆歸堆thang做火柴。甘蔗chhò了，蔗ha̍h也著堆歸堆通hiâⁿ。近來柴真oh拾，若較成物 ê 柴，一百斤倚25、6箍，所以連山內 ê 人to m̄甘hiâⁿ柴，攏擔出來賣。
Án-ni chhò甘蔗leh，了後koh掘樹薯leh，連連成半月日真無閑。所以永福仔自án-ni tiàm in hia做工。一出一入攏kap秋桂仔做陣，不知不覺那親密。有一日teh chhò甘蔗 ê 時，án-chóaⁿ tùi 園墘 ê 樹phè林仔，忽然會走一尾雨傘節出來，thái tú 好會sô tùi 秋桂仔 ê 身邊來，忽然秋桂仔驚一下面青sún-sún，開聲喊，吱一下真大聲，身邊 ê 查某囡仔伴，有 ê 驚到走到跋跋落去。Hit尾蛇chám然大尾，大約有三尺外倚四尺長，實在真會驚人。永福仔緊走倚--來，急到地無khòa 提甚物，自án-ni 伸手 tùi 蛇尾kā伊kōaⁿ 懸，hiù直去，tiàm頭殼尾揮一liàn，用猶一手chhò甘蔗 ê 蔗刀自án-ni kā伊sut去，hit尾蛇自án-ni hō͘伊phut做兩ko̍eh，hiat tùi 園外樹phè林仔hit爿過去。佳哉差一點點仔，若無永福來，秋桂仔照看會hō͘咬著 ê 款。到蛇扑死了，大家才笑--出-來。當時緊張kap hit-ê英雄戲劇性 ê 場面實在也驚、也好笑。
Hiah-ê 查某囡仔伴不知不覺齊聲喝講「秋桂姊，佳哉lín永福兄救--你」。無扑算 ê 中間，煞將永福kap秋桂仔兩個人 ê 名叫連做伙，而且hit中間koh加下一句「lín」，顯明人煞將永福仔kā伊算做阿添伯 in家內 ê 一個人 ê 款。永福仔聽一下煞企--teh gāng-gāng，面紅紅，感覺耳仔真燒，面真發hōng，心頭pho̍k-pho̍k-chhéng，心內有bē 曉講 ê 歡喜kap滿足感，一面感覺真歹勢，對秋桂小姐真不住；那thang講，「秋桂姊仔，好佳哉lín 永福兄」，聽了心bē曉講。害死秋桂小姐面也越無路，一個面也是紅kòng-kòng。但是心內也有 bē 曉形容 ê 快感，kap感覺tī伊 ê 身邊有靠得住ê男性，真正是有英雄氣慨 ê 人。聽人講，「lín 永福兄」，所以伊無意識，對嘴應hiah-ê查某囝仔伴講，「lín 著猴lah」。然後用bún笑 ê 面，擔頭起來偷看永福仔。永福仔是一箍 chhāi chhāi，bē輸去hō͘電電著，金金teh看秋桂仔 ê 動作。所以不知不覺兩個四蕊目珠 ê 視線煞一致交叉tī一個意義kok 較深長甜蜜 ê 幻想中。
Tùi hit日起，永福仔那準感覺自負伊有保護秋桂仔 ê 義務。也秋桂仔暗暗也感覺愛kap永福仔親近，thang得著伊保護 ê 款式。Tùi án-ni，兩個就那生出親密感。
5. 歡喜 ê 目屎
大約半月日後工課略仔較閑，永福仔就想講，今較無迫工lah，大概是阿添伯敢m̄-koh倩--伊lah。Tùi án-ni有一早起，伊就想beh kap阿添伯 in相辭，koh去別位chhōe看有甚物工thang做抑無？阿添伯、阿添姆兩老真好意直直kā伊留。其實伊tiàm了是真愛tiàm。心底是teh想，若會tit tiàm chia較久，m̄是，beh 是會tit永遠tiàm chia m̄真好。M̄-kú家己想，beh-thái有夠這號資格thang hō͘ 人留tī chia較久，抑是永遠tiàm chia。原因，(1)家己想我是單身漢，是流離失所ê 孤兒，那會有人緣neh。(2)Chiah-nih散，身軀斷半文，講較見笑，也無衫仔褲thang換。Tī蔗園山坪做工常常褪腹裼，hit 領內衫定褪起來山溪仔洗洗leh，披tiàm樹phè林仔頂曝hō͘伊乾，到beh 倒去，才koh提來穿。無thang替換 ê部分，實在穿到 bē講得 ê 驚人koh歹味。其實心底家己十二分 ê 鬱意，koh餒志。M̄-kú koh一面，感覺tī阿添伯 ê 兜，所享受著這款家庭tek人情溫暖 ê 氣氛，是一生頭一擺所tú著--ê。六歲無老父，十歲無老母，九歲去kā人飼牛，tī後叔 ê 兜 hō͘人苦毒，去飼牛仔 ê 時睏牛tiâu；一項一項那走馬燈，攏tī伊 ê 頭腦內koh出現。
Tī chia怎樣，阿添伯款待伊那準家內人，逐三頓kap阿添伯做伙食，特別若禮拜日，常常連阿添姆，kap秋桂仔也大家做伙食，thang備辦做伙去守禮拜，實在完全那一家人。一屑仔to無看輕--伊 ê 意思。Koh一項hō͘伊所m̄-bat tú 著 ê 事，就是每暗 ê 家庭禮拜。大家做伙吟詩，讀聖經、祈禱hit-ê 敬虔 ê 空氣；特別阿添伯有一個習慣，就是愛開拆聖經中幾句教示、勉勵 ê 話。伊是一位退任 ê 老長老，但是伊 ê 熱心，kap敬虔真thang hō͘人做模樣。Koh一項hō͘伊印象真深刻--ê，就是秋桂小姐ê吟詩，hit-ê 聲ê súi，清亮、婉轉，懸，低，話句分明，koh hit-ê吟詩 ê 態度虔誠、恭敬，m̄是早伊tī天天樂、千里緣、萬里紅所聽著hiah-ê 妓女，抑是野雞所teh唱 ê 曲，抑是流行歌所會比--得 ê。伊家己m̄-bat字，koh無學，但是聽阿添伯 in一家teh吟，實在有 bē講得 ê 感激。
特別有一暝hng，讀著一chām故事講，耶穌teh chhōe一隻phah-m̄見、行迷路 ê 羊，koh講放蕩子 ê 比喻，老實講伊暗靜流真濟目屎。同時聽見in唱，「...只有一隻迷tī山間，離開羊tiâu無路。迷tī山嶺，遍行風波，無受良牧管理照顧......」伊聽chiah-ê 話，一時想講hit隻迷羊就是伊本身，頭àⁿ-àⁿ，目屎hò͘ m̄開，緊假出去phùi痰，續去廁所哮一睏，目屎拭拭beh才koh入--來。伊掠準人m̄知，無人看見leh。阿添伯、阿添姆目睭花花老人家，無感覺也無的確，但是thái騙秋桂仔會得過，秋桂仔厲害，鬼頭鬼腦，定定to teh觀察伊 ê 行動，而且 tùi 心底teh關心伊 ê 代誌。不過這個查某囡仔是真正經，平時m̄-bat hih-hiauh，凡事tāi-tāi tōan-tōan 。伊就看伊來 in兜，幾十日也m̄-bat換衫仔褲，內衫驚人koh破破，若有出門，是利用日炎，褪起來tiàm溪仔底洗來曝，beh倒去koh穿落去--ê。伊就是不忍心，koh入門也無看見伊有包袱仔，諒必身驅是自穿hit軀，其餘無lah。所以伊tī幾nā日前，出去新化街仔 tùi 買樹薯 ê 人算數 ê 時就有kā伊買兩軀內衫、內褲倒--來，但是chhōe猶未有一個機會，m̄敢講出--來，也更koh較m̄敢hiahⁿ hō͘伊換。
到chit 時看伊相辭beh 倒去，也 in老父直直kā伊留。其實伊是無家可歸，tùi chia 出去連今瞑m̄知beh去佗位安眠to m̄知。Tī chia in款待伊做人客，tī人客間仔睏。伊續忽然koh想著，「只有一隻迷tī山間，離開羊tiâu無路。」煞禁 bē-tiâu 續哮出--來，阿添伯著一驚，趕緊kā伊安慰，才問伊到底伊 ê 身世是怎樣？伊才一五、一十，tùi 死老父講起，講到來 in兜為止 ê苦境實情hō͘ in聽。阿添伯、阿添姆、連秋桂小姐也禁 bē-tiâu，大家對伊十二分 ê 同情，煞四個哮哮做一堆。Hit時阿添伯出聲講，「今咱大家跪落來祈禱」。大家就攏圍圍跪落tī廳nih來祈禱。Hit-ê意思是講求上帝救這個青年，替chit-ê青年開路。聲聲、句句真正是敬虔、親切，有滿滿 ê 疼心。
祈禱煞起來，阿添伯才開嘴koh講，「永福，既然是án-ni，算是無親無戚，只有單身，我chia也是真欠工，請你m̄免koh去別位，自án-ni tiàm我chia。Koh我向望你會tit kap阮同心拜上帝，向望主拯救--你。你想怎樣？」秋桂小姐也贊嘴講，「永福兄tiàm chia lah。阮爸爸to án-ni 講。」永福一時有禁 bē-tiâu ê 歡喜，傷歡喜煞koh 哮出--來。伊是感覺今仔日阿添伯beh收留--伊，tùi 今仔日以後伊有安居 ê 所在。M̄免心定掛心，講今 koh去m̄知beh 去佗位。Koh上要緊就是伊感覺親像tùi「Ah！無情冰冷 ê 路邊，受救走入來疼痛溫暖 ê 家庭。」那準一隻跋落路糊糜底 peh bē起來 ê 狗仔子，當tī beh 死，寒到khū-khū-chun ê 中間，hō͘疼伊 ê 主人，拾伊來寶惜ê心情。禁bē-tiâu自án-ni 跪 tùi 阿添伯 ê 面前叫一聲「阿伯」，煞koh開聲哮到比頭tú 仔koh較慘慼。阿添伯緊kā伊牽起--來。一手hōaⁿ tī伊 ê 肩頭頂講，「著感謝上帝 ê 開路」。Tùi án-ni 起來，目屎拭拭leh才無koh 哮。
6. 接受耶穌
Hit暗阿添姆特別辦較chheⁿ-chhau，也thâi雞，叫牧師來相kap食，牧師順續tī hia家庭禮拜，用濟濟道理來安慰，講hō͘永福聽。永福受真大 ê 感激。禮拜煞，牧師倒去。阿添姆將秋桂仔為著永福仔所買 ê 內衫內褲hiahⁿ hō͘伊thang換，就叫伊去洗身軀，感覺thong家大歡喜，雖罔攏無另外表示甚物意思，但是感覺內面加一個人，hit-ê心情有親像父子ê親。隔日阿添伯提50箍 (日本時代 ê 錢) hō͘永福，叫伊去新化街仔去買鞋、襪，抑是剪布倒來做衫褲thang替換。伊來tiàm hia 15日久，若照算，食頭家，是 bē 堪得領到hiah濟錢，但是阿添伯無kap伊計較。伊就去買一雙新帆布鞋，買兩雙襪，koh剪淡薄布倒來，請秋桂小姐kā伊做衫。隔日禮拜就穿新衫、新鞋，去禮拜。三分人，七分粧，頭毛剪剪leh，油抹抹leh，koh穿一下仔合su ê 衫褲，覺得真好看，真正是一表ê人材。
Hit項高強koh大漢，體格好，koh有力，就真贏--人。Tùi hit時永福仔就kap阿添伯做伙tiàm。永福仔果真真kut力，埕頭埕尾整理到真清氣，厝前後壁 ê 籬笆攏koh重圍，豬tiâu、雞tiâu攏koh重整理，m̄-nā án-ni；四界一孔一窟 ê 所在攏thūn hō͘伊平。這個家忽然親像得著新 ê 活氣，那準樹木接著春天 ê 溫暖，攏koh puh-íⁿ ê 款式。過去阿添伯年老lah，自然逐項有放較無周至，襤襤褸褸。今家內那準有新 ê 主人來掌理 ê 款式，逐項to有新 ê 氣象。
但是阿添伯做事無莽懂，無含糊，伊攏無講甚物。伊注神恬恬teh看這個青年。第一，愛看伊 ê 信仰，有歡喜接受耶穌抑無？品行有重頭生抑無？第二，愛看這個青年 ê 心性有定抑無，真心beh 做伙tiàm抑無？慢慢觀察伊 ê 行動舉止、講話、心思怎樣？田、園、山坪、厝，雖然是無濟，m̄-kú是全財產，是一家靠chiah-ê 來生活--ê。內面無別人，只有秋桂仔，若會用tit，就將秋桂仔配--伊，自án-ni 招入--來，也做螟蛉子 ê 款式。第三，若beh án-ni，就存秋桂仔 ê 意思，斟酌看 in 兩個青年會合抑 bē？兩個有緣分抑無？所以阿添伯恬恬攏m̄講。起頭是講做長工，食便便一月日30箍，koh去才照看。親像án-ni一年連久，來 ê 時永福仔是21歲ê倚成十月仔hit 時，今目一nih是隔年 ê 倚11月lah。這時永福仔是22歲，秋桂仔是21歲。阿添姆定趕阿添伯，kā伊講，「老è，看是妥當lah。To hō͘ 咱看年外久lah，看了性情to真好，也真kut力。」阿添伯心內猶teh等一項事，就講，「慢且leh，我猶teh等一項事，但是我m̄講出，beh 等到到時才來扑算。」
阿添姆掠準是hō͘ in kap房 hit日愛舉行結婚式，愛請人客著thâi豬。所以伊就應講，「老è，我有存辦leh là，你也煞無看見我有keng一隻百七八斤 ê 豬胚，koh雞、鵝、鴨一陣，你敢無看著」。「M̄是hit 號事 lah。」阿添姆sahⁿ頭m̄起，煞恬恬m̄ 敢koh問。阿添伯也自án-ni 恬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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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. 苦杯
Hit暗偷叫秋桂仔去邊仔頭kā 伊問，秋桂仔頭殼chhih-chhih見笑見笑應 in 阿爸講，「lín 若看好就好，」阿添伯講，「Án-ni beh thái會用 tit，beh 著應beh，m̄就應m̄，也會tit 講阮若看好就好，也m̄是爸家己beh 嫁lah，」直直beh 等伊應，佳哉阿添姆較會曉講，「你mā m̄-thang án-ni，án-ni 咱就 bat lah，也著迫人應boeh，m̄。」
Chia按下免koh 講，講到秋桂仔既然歡喜，tī hit年 ê 年尾就kā in兩個成婚，果真thâi 豬請客，tong教會為 in大歡喜，chiah-ê 事免詳細講，一家歡頭喜面，充滿快樂 ê 氣氛。免偌久隔一年，頭上仔子就出世，就kā伊號名叫做蘭英，傳還外公，食外公 ê 姓，就叫伊做穆蘭英。蘭英三歲 ê 時，不幸阿添伯染著急性 ê 肺炎，就離開世間，享壽65歲，一家為著伊真憂悶，但是阿添伯本人真平安、真滿足，顯明真感謝主 ê 款式來倒去。
隔年第二查某子「蘭香」出世，心真愛查甫--ê，但是猶原生查某--ê，m̄-kú這個囡仔出世生成kap人無siâng；鼻、目、嘴真súi，鼻懸koh尖，目珠大蕊koh 重巡，嘴細 ê，嘴唇真薄tiah，耳仔tông-ng墜，嘴下斗hûi-hûi，真正有好命相 ê 款式。所以永福嫂仔看了真歡喜。阿媽看了笑bi-bi。這個造kap老父siāng姓，就叫伊做「李蘭香」，就是咱所講，做外科 ê 護士班長 ê 「蘭香姊」。蘭香小姐四歲hit年，in老母koh拾一個小妹，kā 伊名叫「蘭兒」。但是無扑算真不幸，永福嫂tī月內28日就離開世間。聽講hit-ê原因就是因為tī山內，無gâu ê 產婆，若有，是用土khioh-chiá-má 。Teh khioh ê 時，叫伊人落來眠床腳，用kē 椅頭仔顛倒爿囥，人才坐tiàm椅仔腳 ê 頂面，bē 輸那teh刑罰，一遍koh一遍，khah停叫伊起--來，腹肚若痛，就叫伊koh落去坐，án-ni 車跋péng；到嬰仔出世 ê 時，嬰仔真大漢，也bē 曉用手去承，kā 伊保護，干單聽伊自然；生了後人真軟弱，也 bē曉用甚物較好ê 照顧；後來聽講是胎衣無全出--來，khioh-chiá-má 也 m̄知。
人講ui若出--來，著舀水來，用ui 囥 tī水底來詳細檢查，看有全出--來抑無？若有缺角，抑是各樣，的確著請婦科 ê 醫生來診察。無，凊凊彩彩包包去hiat-ka̍k，後來tiâu tī內面 ê 驚人發臭有毒，tùi án-ni爭寒、爭熱，也 bē曉緊去入院，甚物講是冷著，緊灌薑母茶，講beh hō͘ 伊發感，實在真該死。Thái 會胎衣無全出來，原因講是khioh-chiá-má beh 展手段，講著愛緊掠ui，ui到有一個時間，伊自然會剝離子宮，若到時間過傷久卻有危險，總是m̄-thang傷緊kā伊硬khiú。這擺就是硬khiú，所以有tiâu一小部分tī內面，才會致到誤著性命。
Ah！實在真可憐，chiah-nih成物 ê 姊妹kap丈夫khîⁿ-khîⁿ khi̍p-khi̍p，艱艱苦苦來khîⁿ家，熱心信主，夫唱婦隨，一個美滿ê基督徒家庭，án-ni為著無醫學上 ê 常識，m̄著 ê 處置來失落一個人。Hit 年永福兄tú 才30歲，永福嫂tú-á才29歲，實在真可憐，放三個子，一個七歲、一個四歲、一個tú 出世。當時蘭香小姐就是tú 四歲。永福嫂死落，一家散phún-phún，佳哉老丈姆仔猶真康健thang kā伊鬥育hiah-ê 囡仔，有較得tia̍p-ah。若無實在慘無人知。
聽講永福嫂秋桂仔beh 斷氣 ê 時，對永福仔 ê 手giú tiâu-tiâu，顯明hit-ê 相疼 ê 甜蜜m̄甘分開，才做翁某頭尾九年是八年足，放三個細子，一個chiah大，一個hiah大，莫怪心艱苦。但是上帝 ê 旨意 bē thang移易，牧師娘kap厝邊 ê 姊妹大家tī 床前無m̄攏流目屎。阿添姆也想起阿添伯 ê 事，就禁 bē tiâu走去灶腳chhn̍gh-chhn̍gh哮。到hit 晚晡倚四點連，永福嫂就安然倒去。隔日出葬，通教會無m̄為著伊流目屎。永福兄此後佳哉無為著án-ni 來餒志、冷心。猶原繼續熱心服侍主，伊 ê 丈姆今年雖然是60外歲，山nih人身體猶kú真勇，真gâu疼hiah-ê 孫仔，所以不止做永福兄ê 幫贊。聽見永福嫂秋桂仔beh 斷氣 ê 時，交代幾若句話，就是講，著替伊惜hiah-ê 子，kap 有孝老母，koh著熱心khîⁿ-tiâu tī主，主的確beh 施恩。Hit 時永福仔目屎四淋垂，句句kā伊應好，tìm頭來安慰伊，後來永福嫂 ê 面轉笑講，「主來lah，主來lah，大家請！」講煞自án-ni 過氣。
雖然是án-ni，m̄-kú bē免得有人情 ê 憂悶。前若出門，囡仔交代老母io，一對夫婦瓜笠仔戴teh，一個gia̍h鋤頭，一個擔簸箕，同出同入，日暗才大擔擔轉來，笑gī-gī，歡歡喜喜，今忽然變做天涯 ê 孤雁，孤單一隻心憂悶。到園nih、田nih，到坪頂看著往過做伙坐 ê 石頭，做伙匿蔭食中晝 ê 飯包 ê 所在，不知不覺目屎to͘ liàn出--來。有時企teh，腳酸手軟，gāng-gāng神神，煞m̄知beh án chóaⁿ，有時吐大氣，家己一個去墓nih 哮哮leh，感覺心那準較輕鬆。因為墓是埋tī家己 ê 坪 ê 邊仔，就是前chhò甘蔗，伊扑死蛇hiat去 ê 所在；m̄知講目一nih，hit時青年súi ê 眠夢也已經成做過去lah。
Bat án-ni禁 bē tiâu，忽然gia̍h頭看天，看頭殼頂 ê 雲，感覺那準愛妻秋桂仔企 tī hia teh看伊單身tī 坪nih teh做工，煞哮出來開聲講，「桂仔！你今仔日thài甘放我tī-chia，所疼--ê .....」哮tit到bē 出聲 ê悽慘，有時bat chû-chû流戀tī墓邊，歸半日m̄知thang做工，但是佳哉時日緊過，心情ná leng，那較受安慰。但是有一項，人常常鼓舞伊koh娶，因為大家看伊信仰好，品行好，koh tùi 伊入門家庭經濟那好，也有koh hak田kap山坪，koh一面看伊才30歲。查甫人看beh án chóaⁿ牽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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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0. 愛哭無目屎
真正是愛哭無目屎，心那準beh piak裂 ê 艱苦，恨 bē得即時插翅飛到愛人 ê 身邊。平時m̄-bat去到東部，自踏出病院 ê 腳緊走到車站，去買一張快車票，到台北to͘已經過晝後--lah，tùi hia koh轉車到蘇澳。Tī路中有龜山 ê 景緻，沿路真súi，夕陽照tī海面，黃昏歸帆 ê 漁船 ê 美景，tùi tī伊攏無意義lah。心cha̍t thóng-thóng，常常偷流目屎。到蘇澳已經暗lah。蘇花公路 ê 汽車已經過時間，著等候明仔早起才有koh發車。今beh 怎樣，家己一個查某囡仔人m̄-bat半個人，真生疏，m̄-bat出外chiah遠。若想beh 去歇旅社，又想著tī兩月外日前tī台中嘉賓旅社 ê 事。二號房 ê 款式，那準tī目前現現，想了不覺心koh pho̍k-pho̍k-chhéng真驚。所以m̄敢想beh去歇旅社，行來行去真厭siān，後來去車站坐。坐到真暗，家己一個驚，che也m̄是辦法。後來有一個警察來，才拜託伊chhōa伊去拜堂隔暝。
隔早起無khòa食飯，就去車站，牧師娘留伊食飯，伊非常 ê 客氣，後來tī車頭買麵包止飢，自出門到早起才食。後來坐車。蘇花公路 ê 車，雖然是汽車（自動車）猶kú那火車lè，拾歸班才發，有時一班七、八台車，一台坐約50人。因為路隘，一面山，一面海，海就是太平洋，hit-ê 景緻非常súi。特別路中有經過清水斷崖，有時海面罩霧有虹，車宛然走tī雲霧 ê 虹頂，真正有「羽化登仙」 ê 感慨。那準發翅飛上天 ê 趣味。雖然是chiah súi ê 景緻，蘭香攏無感覺。真正是心cha̍t-cha̍t，只有清泉 ê 面影，kap二號房 ê 情形。戀愛，亂愛到底是甜，抑是苦ah？常常提手巾仔起來偷拭目屎。
病院辭職去，一心beh chhōe情人，到hit 晚晡才到花蓮。Hit下晝無食，也m̄知枵。落車即時叫三輪車來坐，請伊kā伊拖去中正路35號。到位落車，擔頭一下看，m̄是皮鞋店，是洗衫仔店。著一驚kā拖車--ê 講，你敢拖著位？伊講無錯。就落去問hit間洗衫á店ê 老板講，「Lín chia敢m̄是中正路35號？」「是。」「敢m̄是華美皮鞋店？」「m̄是。」「無，lín chia敢有華美皮鞋店？」「無。」蘭香煞gāng-gāng，那準hō͘電電著一樣，恬恬企tit好久，才koh問講，「Lín chia有一個叫做陳進成抑無？」Hit-ê 人應講，「無。」「也 in子叫做陳清泉lín bat聽見--無？」「M̄-bat。」到chia來蘭香腳攏軟一ko̍eh lah。看來到chiah遠，m̄-bat半個人，地方、人面攏生疏，知完全hō͘清泉騙去lah。真正是愛死 bē斷氣。看一個人好好m̄做，是病院所tùi重 ê 護士班長，是基督教家庭 ê 女子。來聽這個賣藥仔走江湖 ê 人 ê 嘴。無探聽，無問父母，無母mā猶有父。無祈禱，干單聽甜蜜 ê 話，那準胡蠅只有看著糖，m̄知講行入胡蠅當ê 內面，會走bē tit出--來。
問攏無，真見笑，也氣，也驚，也失望，萬感交集。真正是愛哭無目屎。目屎攏堅落去，目箍紅紅，自án-ni歹勢、歹勢，面緊越邊仔行離開hit間洗衫仔店。Hit時日猶光光，m̄甘願，那痟查某leh，用行--ê，手kōaⁿ一屑仔等路，beh hō͘未來 ê ta官，kōaⁿ teh tōng-tōng-hìⁿ，走遍花蓮市beh 認真kā伊chhōe看有華美皮鞋店抑無，較chhōe to͘ chhōe無。Chhōe到暗，兩支腳硬khok-khok，腳底攏phòng-phā。有幾nā擺行 tùi 拜堂前過，但是到chia也無hit號勇氣thang入去問牧師。到chia身體心神攏真厭siān lah。自án-ni 拖沈重 ê 腳，慢慢向北爿 ê 大路罔行。時也無早lah，tùi hia koh去就是美侖。到美侖橋頂坐tiàm hia哮一睏。忽然想起早日甘甜 ê 美景，清泉所bat唱hō͘伊聽 ê 流行歌。
「掀你 ê 面帕起--來。」
一、請掀你 ê 面帕起--來，
Hō͘我看你 ê 目眉，
你 ê 目眉細koh長ah！
若準樹頂hit-ê新月。
(女)我 ê 目眉細koh長ah！
真正若準樹頂新月。
二、請掀你 ê 面帕起--來，
Hō͘我看你 ê 目珠，
你 ê 目珠烏koh金ah！
若準珍珠 ê hiah-nih súi。
(女)我 ê 目珠烏koh金ah！
真正親像珍珠hiah-nih súi。
三、請掀你 ê 面帕起--來，
hō͘我看你 ê 嘴唇，
你 ê 嘴紅koh細ê ah！
若準五月ê小櫻桃。
(女)我 ê 嘴紅koh細ê ah！
真正那五月ê小櫻桃。
四、請掀你 ê 面帕起--來，
Hō͘我看你 ê 面貌，
你 ê 面紅粉koh圓ah！
若準紅蘋果到秋天。
(女)我 ê 面紅粉koh圓ah！
真正若蘋果到秋天。
想到chia，彷彿hit 晚晡tī台中公園koh行到水源地，後來坐tī水塔 ê 下面草埔仔頂，南風微微仔吹--來，頭毛小可散散tī面nih振動hit時，清泉唱這條歌，hit-ê聲量 ê súi，諂媚 ê 款式，這時攏成做咒詛，深淵魔鬼 ê 叫聲。Hit時唱了這條歌，兩個坐相kheh，蘭香phēng倚清泉 ê 胸前，擔頭，niàu起目珠看清泉，面bún笑。清泉用正手輕輕摸伊 ê 頭鬃，替伊整理垂落來tī面nih ê 頭毛，kā伊講，「我所疼--ê，咱tī-chia講話無利便，萬一若hō͘熟似人看著真歹勢，咱koh來去。」講了扶伊起--來，牽伊 ê 手兩人相排做伙行，直直到嘉賓旅社四樓頭等第二號房。
Ah！罪惡ah！充滿污穢、欺騙、奸險、假冒、偽善、空虛、烏暗 ê 世界。Tī佗位有疼，tī佗位有誠實？是人抑是鬼ah？Thang咒詛 ê 二號房，thang驚惶 ê 世間。已經有身孕兩月外日lah。走投無路，敢猶有面thang倒去見同事，敢有面thang倒去講hō͘老父聽。腹肚一日一日那大個。身軀邊也無真量尚 ê 錢，想了koh開聲哮一睏。來到chia萬事煞lah。Kin-tú koh活落去也無心適，就企--起-來，測一個勢面，想beh 跳 tùi 美侖橋下落去。Tú-tú hāⁿ一腳過橋樑hit爿…
11. 其實到底是怎樣？
腳tú hāⁿ過橋樑beh 跳落去，後面tú 遇一個警察騎自轉車巡邏來到hia，原因是伊 tùi 遠遠已經聽見這角勢有查某人teh哭 ê 聲，而且hit-ê聲是真悽慘，所以伊chiah會巡 tùi 這爿來。跳落車beh kā伊扭leh己經傷慢，khiú無tiâu，後面 ê 衫仔裾扭破裂真遠，結局猶原是跋落去。原來這條溪離海已經真近，koh去就是海墘，水勢慢，但是相當深，警察自án-ni tòe伊跳落去，一時蘭香有沈落去，後來koh浮起來，警察 tùi 頭鬃kā伊扭leh，泅五、六步就爬上岸，kā伊扭上岸 ê 時身軀tâm漉漉，也食幾若嘴水，佳哉hit時已經真暗，若無，人穩當會tòe歸陣。伊也tâm，警察也tâm，兩個身軀攏tâm漉漉，那準落湯雞一樣。警察自án-ni 帶伊去派出所。
警察好意叫伊 ê 婦人人出來接蘭香入去換乾 ê 衫褲。警察也去換衫，換了才問伊是為甚物因端beh跳水自殺，蘭香就從頭到尾大略講hō͘伊聽。Hit時 tú 暗時 ê 11點外，hit-ê警察自án-ni tòa蘭香kap口供做伙去警察局。因為派出所無tú 好 ê 所在thang保護，到警察局已經成半暝lah，所以liam-piⁿ 設法hō͘伊tiàm tī婦女 ê 休憩室，hō͘伊tī hia隔一暝，隔日koh再詳細問口供，局長約束beh 替伊調查。局長顯明十分 ê 同情，日beh 暗警察提蘭香家己褪起來曝 ê 衫褲來hō͘伊koh換倒轉，koh隔日警察局長就派hit-ê救伊 ê 警察kā伊保護，送伊倒去到山壩交in老父。
罪惡 ê 工錢就是死。你看，為著貪戀一時肉體情慾 ê 快樂，來致到貞操受thún踏，然後hō͘人hiat-ka̍k，chit號事m̄是現時才有。你看古早舊約時代Tāi-pi̍t ê 子暗倫假病，愛押沙龍ê 小妹他瑪去看--伊，因為伊貪戀他瑪ê súi，叫他瑪提物去病床hō͘伊食，到竟然kā伊強污，扑lâ-sâm--伊，後來m̄-ti̍h--伊，硬硬kā伊趕出去（Ⅱ撒母耳13：1—19）。暗倫kap他瑪是siāng父無siāng母 ê 兄妹，尚且敢án-ni 做，何況chit tia̍p ê 人，（後來暗倫hō͘押沙龍thâi死）。女性ah！Lín 著警醒，著切切記心，lín是做承受 ê 方面，人偷食去lah，罪 ê 種子是tiàm tī你 ê 田，孽胎暗結，hit時beh án-chóaⁿ了卻。
警察保護蘭香到位交hō͘ in老父，門口圍一陣人，有 ê 可憐，有 ê 恥笑、有 ê 匿嘴、有 ê phùi瀾，有 ê 替伊流目屎、有 ê 講應該、有 ê 講今看beh án-chóaⁿ？警察離開了後，蘭香自án-ni 跪落去，in老父請來看 ê 人攏出去，廳門關起--來，去牛tiâu gia̍h hit支平時teh bu̍t牛 ê 藤條來，牽天門 tùi 腳脊骿siāu三下，攏烏青hàng起來。氣一下血險仔bū出--來，講，三個姊妹仔你上成物，儘向是你，你今仔日m̄-nā bē向得，煞背惡父母kap上帝 ê 名；lín 爸kap lín 老母是正經 ê 人，tùi 公就拜上帝，做長老，你自細tī lín 母 ê 腹肚內就信主，你今仔日敢做出這號無面皮卸祖公 ê 事。
但是蘭香枵飢koh失頓，奔波chhōe愛情 ê 仇人，跳水自殺，試警察局留置 ê 滋味，受警察 ê 護送、受人phùi瀾匿嘴，到chia來蘭香真正是心、身攏厭siān，身軀koh有身，那tú in老父三下藤條會tiâu，自底跪咧teh哮，siāu三下自án-ni un落去倒 tùi 塗腳落去。In阿姊蘭英趕緊倚--來，tùi 阿爸 ê 手kā伊掠leh； in阿父氣一下自án-ni 撐 tùi 壁裏落去，撐tiàm hia喘，大姊蘭英直直叫阿爸m̄敢，替 in小妹跪 in阿爸。小妹蘭兒看阿姊un倒 tùi 塗腳落去，緊去扶 in阿姊，哮阿姊，而後蘭兒也開聲哮「阿爸ah m̄敢à lah。」蘭香家己也哮 m̄敢，peh起--來用爬--ê pê到 in阿父 ê 面前koh直直叫m̄敢，到chia伊才深深痛感伊 ê 罪 ê thang驚，一內面充滿啼哭 ê 聲，三個子攏跪跪tī面前。
永福兄也手軟chhôe仔放去，想著伊 ê 賢妻秋桂仔若tī-teh，子 ê 事，老母 ê 指導是真要緊，四歲蘭香就無母，所以 tùi 查某gín-ná ê 牽教有較無周至。不知不覺永福兄煞開聲háu in賢妻秋桂仔來早死，伊做父，查甫人 bē曉領導，才有今仔日 ê 悽慘。Hit三個子聽in老父teh哭賢妻，三個想著死去 ê 老母，想 in今仔日做無母 ê kiáⁿ ê歹命，大家攏koh開聲哮，一面叫m̄敢，一面哮歹命無母，一面m̄甘hō͘年老 ê 阿爸受氣到án-ni。哮得真淒慘，bē輸內面死人。Hit時tú 遇大漢子婿 tùi 田nih倒來，聽內面哮到án-ni，莫名其妙，án-chóaⁿ連老丈人也哮。Tùi 廳門sak bē開，tùi 灶腳門硬sak入去；才看著 in四個父仔子tī hia哭做一堆。伊也看著藤條，也看著in姨仔蘭香穿破衫入--來，tī美崙僑頂hō͘警察扭無tiâu，扭裂去 ê 衫，koh蘭香 ê 面真青，koh瘦，真歹看，伊感覺是為蘭香 ê 事，趕緊插 in丈人去房間眠床撐，大家才哮較細聲，hit暗大家無khóa煮，無khòa食。庄nih ê 人，一嘴傳一舌，實在真見笑。蘭香 tùi 倒--來攏m̄敢出來見人。今chia且按下。
今來講清泉到底是甚麼貨？清泉講 in爸叫做「陳進成」，無影；是陳成，人攏叫伊阿成伯。開皮鞋店是古早 ê 事，早 in tiàm台南開華美皮鞋店有影，今無lah。In是台南人，thái會來花蓮，講來就話頭長。阿成伯少年真gâu開，食酒喝拳，包飼查某逐項to͘會。逐 ê 明知喝拳 ê 聲彷彿是án-ni「總khai」=10。「快倒」=9。「八仙」=8（先無路）。「七chhiâu」=7 （Chhiâu來chhiâu去）。「落lián」=6。「Gō͘-gō͘」=5（誤著）。「死死」=4。「Sám-sám」=3。「Liáng-kô」=2。「單一kô」=1。你看chiah-ê 聲是外nih ê 歹彩頭，阿成就是一個酒鬼。店那做那溜尾，而且koh kap人跋米kiáu。
Tī清泉八歲hit年，財產才做一下去，早 tùi 「寶美樓」chhōa一個大色藝旦，叫做花美紅出--來，財產一下破，人m̄-bat--伊，做伊溜。花美紅自án-ni 走來花蓮來倚妓女院「喜相逢」。阿成伯自án-ni 也放某、放子jiok過來花蓮，所以清泉才會講伊是花蓮人。In老母m̄願過來，家己一個tiàm台南牽清泉，kâⁿ到清泉國民學校畢業，hit年流行感冒，in老母為流行感冒才死。Tùi án-ni 清泉才去花蓮chhōe in老父。Hit時 in老父已經無koh開皮鞋店。伊平時真gâu唱曲，自án-ni 也來倚「喜相逢」酒樓教藝旦唱曲。無論南管、北管攏有相當 ê 研究。清泉in老父有hō͘伊去讀商業。
當蘭香去chhōe hit時，阿成伯已經年老lah，無聲thang koh教曲，也 bē風流lah。今是擔一擔皮鞋擔仔teh補皮鞋，koh再péng舊業，不時tī市場邊，罕得徙位，早起時仔晏晏chiah出--來，下晡時仔早早就倒去。所以蘭香自然是chhōe無。
Koh講到清泉根本m̄-bat tiàm花蓮，因為伊攏是tiàm台北 ê 製藥公司。Hit-ê 住址蘭香m̄知，因為伊m̄ kā蘭香講。Tī hia 有真大 ê 理由leh，是蘭香gām面，hō͘人蓋tī甕內。
12. 傷慢lah
Án-chóaⁿ 講蘭香是hō͘人蓋tiàm甕內。Án-chóaⁿ 清泉破病，公司會beh kā伊出費治療，兩禮拜就會tit出院，án-chóaⁿ 緩到三禮拜，公司也bē加話。原因tī chia，就是伊是公司經理ê未來 ê 子婿，自早就已經訂婚lah。若是án-ni thái會kap蘭香hiah親熱。He是採花蜂。蜜蜂teh採花，一蕊花過一蕊花 ê 手段，蜜蜂為beh 採花 ê 蜜，逐擺伊to͘是kap 花真親密，m̄管生死，hām身kap命直直tùi 花心鑽落去，無惜伊kap花相chim ê 親蜜。蜜採了會koh來抑bē？Bē lah，hiat-ka̍k--你，連越頭to͘無，做伊去，thí翅飛hō͘你jiok。
清泉心底若有影teh愛蘭香leh。伊所聘定 ê 未婚妻雖然無蘭香 ê súi，m̄-kū有財、勢、力；伊tī公司 ê 地位是靠 in未來 ê 丈人 ê 勢，in某 ê 後頭是伊 ê 後壁山。伊哪有看著山內 ê 村姑。草地姑娘雖然是讀過初中，tī病院hiah久，有產婆、護士 ê 資格。但是自細信主，拜上帝，攏是kap拜上帝 ê 人交陪出入，誠實，無彎khiau，直直，逐項快信--人。清泉 ê 嘴 bē輸掛雙個舌，搧得蘭香耳仔phak-phak。Koh引誘女色 ê 老手，蘭香一隻那大豬，幾句仔話kā伊ngiau，幾項仔物做米糠kā伊撒落去，就tòe人直直行。
Án-chóaⁿ thang kap人約束相會，án-chóaⁿ thang kap男性坐相khah，頭殼tī男性 ê 胸前。Koh thang tòe人去旅社，敢tòe人peh到四樓，koh開房間，只有兩個，門鎖起來，鎖匙袋tiàm查甫人 ê 袋仔。Koh去hit齣會創甚物？是比看火較明。該死，真正該死。到hia beh走無路lah。M̄是，到hit陣bē想beh走lah，hit時 ê 心是癡迷醉酒 ê 狀態，心茫--去lah。自頭tī醫院 ê 時，暗時m̄是著伊輪著當值，就m̄應該去顧伊，beh去應該招伴。真正是hō͘鬼迷，水鬼teh叫Pái-sūi就是án-ni。
真正是後悔傷慢lah。清泉出院無偌久，就kap經理 ê 查某子結婚。半招娶，因為新娘hit爿 ê 小弟猶真細漢，所以品hō͘ in招，到小弟大漢才出去，所以一切 ê 結婚費攏 in丈人支理，真正是得妻家財 ê 好運兒。慘 ê 只有是白hō͘人蹧踢、lé-chóa，處女寶貴 ê 性命hō͘人拆破koh hō͘人hiat-ka̍k，孽胎koh暗結，是臭賤 ê 舊貨，做布值錢，做衫m̄值錢。今beh án-chóaⁿ？
干單清泉teh爽快，teh得妻家財。但是好景無久，清泉結婚無偌久，中日蘆溝橋事變發生，隔年 ê 四月初五，清泉 ê 紅單仔到lah。就是受日本政府ê陸軍省調伊去做通譯。代先去華北，當時講號做北支，後來tòe軍直直轉戰到華南。當世界第二回大戰連發 ê 時，就轉戰去呂宋。起頭tī馬尼拉，後來也bat到碧瑤，hit時日軍連戰連勝，tùi 二等兵直直升，升到准尉。勢頭真好，穿軍裝翕像寄倒來hō͘ in某。目一nih過五、六年。俗語án-ni講，「船員到逐個港口to͘有 in 厝。」清泉到逐所在也是án-ni。
當時日本做戰勝軍 ê 軍紀實在真見笑，到處chhí-tī凌辱人 ê 婦女。總是你也m̄免想伊 ê 婦人人tī厝nih是絕對 ê 貞節。結婚無一年，猶未khioh囝仔，當青春，是世俗無信道理 ê 家庭，tī台北奢華 ê 所在，你想伊敢會恬恬來守空房。所以伊也偷行伊 ê 路。
到戰爭 ê 後半，忽然清泉 ê 消息自án-ni斷去lah，m̄是斷tiap仔久，是永遠 ê 斷去。對消息斷去了後，koh hiah久無轉來，不知不覺清泉 ê 婦人人tòe人去lah。In生父也看破、無chhap，放hō͘ in查某子自由。今 chia且按下。較要緊咱koh來想蘭香 ê 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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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3. 懺悔 ê 生活
蘭香倒去，一面真見笑，真餒志；koh一面真傷心，也真懺悔前 ê 失錯。所以攏m̄敢出來見人。時日teh過真緊，免偌久，隔年 ê 春天，當伊24歲年頭，tùi 清泉所受 ê 孽胎夠月lah，就生一個嬰仔，是查甫--ê。鼻直koh尖，目珠大蕊koh重巡，下斗hûi-hûi，這幾點真成 in老母；天平闊，目眉粗，嘴大個真成 in老父，真正是子 bē偷生tit，一半真成父，一半真成母。永福兄看孫仔出頭，koh是查甫--ê，因為內面攏無查甫孫，koh生做真súi。所以一面雖然是受氣，總是一面也是真歡喜。照蘭香 ê 意思，kā伊號名叫「守義」。食老母 ê 姓，所以叫伊做「李守義」。Án-chóaⁿ會號án-ni ê名？是蘭香真決心，按算伊一生無beh koh嫁。因為伊 ê 心已經真驚，koh厭恨男性 ê 無忠實。Koh一面想講錯一擺，的確m̄ koh錯第二擺。Beh 表明伊 ê 志氣，來洗去伊一時錯誤 ê 見笑。所以號子 ê 名做守義。
守義出世 ê 第二年，阿公忽然染著肺eng ê 病，m̄敢hō͘人開刀，頭尾拖一兩月日煞過身去，真扑損，伊死hit年才55歲。人猶真勇，忽然染著就無醫。家內大家真憂悶，hit時細漢小妹蘭兒也嫁了lah。上可憐就蘭香牽子tī內面。老父tī-teh罔吞忍過日，老父kah無tī-teh，算是倚阿姊食，實在真歹勢。Tùi 囝仔出世了後，koh復到伊 ê 信仰，Koh熱心敬拜上帝。上帝也憐憫--伊，koh hō͘伊就近聖餐，tùi hit時以後，伊就koh幫贊主日學，聖歌班。
Koh一面，tī生活方面，伊有做產婆，也kā人做衫，有時到園nih幫忙姊夫 ê 工程。Án-ni 目一nih，就經過五、六年。為著伊過頭 ê 拖磨，致到身軀煞無到外勇。Koh伊一面teh想守義已經六歲lah。Kiám-thang hō͘伊做山內囝仔。所以心有意向愛出來都市企起。向望對囝仔 ê 教育會較好。
Tú 遇有一個機會，伊就出來台南，得著一位某會宣教師姑娘ê體貼，就koh用伊tī咱教會 ê 醫院來服務。這擺伊真正是認真、殷勤，時時祈禱，謹慎伊 ê 生活，真正是行tī懺悔聖潔 ê 生活。所以濟濟患者 tùi 伊來得著真大 ê 利益。Koh伊常常講道理hō͘人聽，也替人祈禱。所做 ê 工不止榮耀主。
上帝也hō͘守義真乖，當八歲 ê 時就入國民學校。Tī國民學校逐年to͘頭名。這項thang做蘭香真大 ê 安慰。後來tī戰爭中咱教會 ê 醫院一時有停辦。（Siāng tī chit時，台灣對日本 ê 統治換做中華民國 ê 統治）。 Hit時伊忽然生出一項追慕親人 ê 心，hit年守義tú 11歲，國民學校三年，伊就chhōa伊做伙過去花蓮。伊 ê 意思是老父(永福兄)已經過身。Beh 倒去山壩chhōe阿姊也無意思。敢真正世間守義會做無依倚，無親無戚 ê 孤兒。伊真m̄願，就koh一擺chhōa伊 ê 子到花蓮，tī hia來chhōe頭路，koh tī hia beh 潛心來chhōe守義 ê 阿公，koh kiám-chhái會chhōe著伊 ê 老父。因為伊m̄知清泉應調去做日軍 ê 通譯。伊只有干單猶是憨信清泉是花蓮 ê 人。所以伊就決心chhōa子去hia chhōe頭路。
14. 無意中 ê 見面
到花蓮 ê 時就去教會拜候牧師。陳牧師kap牧師娘非常 ê 親切，一下聽著伊 ê 慘境，十分同情伊 ê 境遇，即時招伊跪落來求主替伊開路。Hit暗留伊tī教會隔暝。隔日陳牧師替伊去chhōe頭路。佳哉，萬事主無m̄為著敬拜伊 ê 人來安排。
詩篇25：1─3講，「耶和華ah，我 ê 心神仰望你，m̄-thang hō͘我見笑。M̄-thāng hō͘我 ê 對敵因為贏我來誇口。見若聽候你 ê 的確無見笑」。
真正是án-ni。「耶穌基督昨日今仔日同一樣，直到代代」（希伯來13：8）。
Koh詩篇56：8講，「我 ê 流落，你攏記數；求你將我 ê 目屎收tī你 ê 皮囊；這敢無攏記tī你 ê 冊嘛？」
兄弟姊妹，真正是án-ni。耶和華上帝伊m̄-bat放信伊、靠伊 ê 人做無父 ê 子。伊歡喜hō͘人chhōe著，伊beh 伸伊 ê 聖手牽見若需要伊引chhōa ê 人。早伊chhōa以色列百姓過紅海，hō͘無路成做有路；hō͘無通食變做有通食。伊養飼伊 ê 百姓，用水，用肉hō͘ in滿足，經過濟濟試練，hō͘ in學習信心，謙卑，順服，到尾就chhōa in到迦南。親像án-ni，主 ê 聖手kap關心，無m̄常常tī蘭香 ê 頂面。最驚就是人用腳脊向上帝，致到上帝講，「我bat叫lín，lín 既然m̄聽趁我，就lín 求叫我，我也m̄聽。」
主引chhōa陳牧師替伊去美侖來探問咱教會設 ê 病院看有欠員抑無？真tú 好，真需要一位有經驗，而且熱心 ê 姊妹來擔當產婦人科 ê 護士班長。即時請伊去hia服務。病院看伊 ê 老練，熱心虔誠，koh是中年 ê 姊妹，知伊m̄ koh嫁，thang服務較久tī病院，就非常ê重用伊。
時日teh過真緊，u̍t一下守義已經畢業花蓮國民學校，而且已經進入花蓮省立初中，也真好成績讀到三年lah。
有一日陳牧師有chhōa一個患者來病院beh 入院。這個病人是真可憐，今年六十八歲，姓陳，名阿成，職業是liâm皮鞋。伊是孤苦無thang依倚 ê 老大人。伊tī年外前，tùi 一個對美國來 ê 佈道團來花蓮佈道 ê 時來入信仰 ê。Hit時伊感覺年老lah，chiah-nih歹命，tī世間猶有甚物通向望。伊想著伊 ê 罪，koh一生經過苦慘所向望盡力栽培 ê 子，既然受調做日本軍 ê 通譯，到今頭尾倚十七、十八年lah，頭仔三、四年有消息，今十外年無消息lah。所以伊tī世間是絕望，伊 ê 心真艱苦，真厭世。
Hit時來聽道理是 tùi 下面這三句話來入信。
一、「因為上帝將獨生 ê 子賞賜世間，hō͘見若信伊 ê 人 bē沉淪，會得著永活；伊疼世間到án-ni」（約翰3：16）。
伊聽牧師讀起上帝ê話，伊感激到流目屎。伊想講我是chiah m̄成物 ê 人，tī上帝 ê 面前滿滿 ê 罪惡，上帝thái會疼我到án-ni。
二、伊koh聽講，「Lín 見若著磨擔重擔 ê，著就近我；我beh hō͘ lín 安歇」（馬太11：28）。
Ah！這是伊一生tī苦慘中所m̄-bat聽著 ê 消息。世間tī佗位有hit號人會替人擔重擔，而且會hō͘人得著平安安歇ah？
三、第三句伊聽著講，「Koh家己認tī地上做人客，做出外 ê。因為án-ni 講 ê，是表明 in teh chhōe一個祖家。 in若數念所 tùi hia出來 ê 地，就有thang倒去 ê 機會。總是今 in欣慕koh較好 ê，就是tī天nih ê。所以上帝稱做 in ê 上帝，無掠做見笑，因為已經替 in備辦一個城」（希伯來11：13—16）。
阿成伯聽著chiah-ê 上帝 ê 話，心大感激，伊感覺伊平生所追求 ê 就是chiah-ê。今伊m̄是無父 ê 子lah，因為上帝是伊 ê 天父。Koh伊tī世間m̄是無依倚lah，因為主beh替伊擔重擔。Koh伊m̄是無家可歸 ê 浪兒。伊知伊 ê 祖家是tī天nih，伊已經有歸宿lah。所以伊 ê 人生忽然對烏暗流目屎 ê 山谷轉入榮光錫安ê 大路。所以對hit時起，伊就無làng禮拜來守禮拜。所以tī約半年前，就受接納入聖會。但是真可惜，chiah久身體不止khah lám，不止kāu la̍p-kha̍p。所以牧師chhōa伊來咱教會 ê 病院入院。
Ah！上帝 ê 攝理真正是奧妙ah！當蘭香koh來花蓮 ê 時，kap子做夥行，受牧師案內做伙beh 去美侖，beh去基督教病院就職，當伊過美侖橋 ê 當時，見景生情，想見伊約12年前，hit時守義仔猶tī腹肚內兩月外日 ê 時，跳美侖橋無死。今仔日chhōa子11歲來過這個橋，真正是感慨無量。 bē禁得沿路行沿路流目屎，自然牧師行tī頭前m̄知影，子守義行tī身邊m̄知意思。
今仔日來花蓮目一nih又六年lah，對守義國民學校三年來到初中三年lah。Hit日看著阿成伯 ê 入院手續，知伊是陳阿成，是砧皮鞋--ê。Hit-ê 面形足成清泉 ê 面。一時心真giâu疑。
15. 相認
阿成伯伊m̄是甚物重病，是老衰心臟無力 ê 病，tùi 入院以來tùi醫生用tú 好 ê 藥方kap滋養品hō͘伊食伊就ná勇健。當tī伊較快活 ê 時伊就常常kap蘭香談論講話。阿成伯心內有真giâu疑，蘭香 ê 子守義án-chóaⁿ會hiah成 in子清泉 ê 面。而且笑 ê 款式，kap講話 ê 聲音也有真相同 ê 所在。
有一日阿成伯禁 bē-tiâu就問李護士講，「護士先生，真失禮，我來拜問你一層事，請你m̄-thang受氣，你m̄知肯kā我講抑m̄？」蘭香知阿成伯是誠實 ê 信徒，koh是老大人，koh伊家己也想真愛問伊，所以就應阿成伯講，「請你問無要緊，我若知，我歡喜kā你講，koh其實我也有話愛拜候你，也請你kā我講。」阿成伯講，「好，我若會曉tit，我也歡喜kā你講。」Hit時是晚晡tú 較閒 ê 時。
阿成伯就開嘴問講，「真失禮，護士先生，自到今我常常看一個囝仔穿中學 ê 制服來chhōe--你，hit-ê是你 ê 甚物人。」「Hit-ê是我 ê 子。」「今年幾歲lah，幾年 ê？」「17歲，初中三年。」「我thái m̄-bat看 in阿爸來chhōe--你。」蘭香聽阿成伯問hit句，一面真見笑，一面真傷心，頭殼自án-ni chhih落去，面越 tùi 後面，禁 bē-tiâu目屎煞liàn出--來，停真久攏無應。阿成伯接續講，「護士先生，我會問你án-ni，其實是因為我 ê 心每擺若看著你 ê 囝仔就那準看著我 ê 子，無論面形、笑 ê 款式、笑 ê 聲音、講話 ê 聲音真彷彿是kap我 ê 子像款。」「阿伯你 ê 子叫做甚物名？」「叫做陳清泉。」「伊今tùi佗位去？」
「伊約18年前hō͘日本軍調去做通譯，一去自án-ni無回頭，起頭去華北，後來轉戰到華南，然後知伊有到菲律賓，去四年猶有消息，然後到今十外年攏無消息lah。」「伊bōe去做通譯 ê 時，伊是teh做甚物。」「是teh做製藥公司 ê 宣傳廣告 ê 主任。」「若是án-ni 阿伯你 ê 名敢m̄是陳進成？敢m̄是bat開華美皮鞋店。」「是lah，我 ê 戶口名陳成，有時人叫我進成，開華美皮鞋店是古早tī台南 ê 時。但是你thái會知chiah-ê 事？」
蘭香自án-ni 哮出--來續跪落仆tī阿成伯 ê 病床前，tùi手kā伊牽咧，目屎滴tâm阿成伯 ê 手，那講那哮，那chheh氣，叫一聲「阿爸」，自án-ni 哮 koh較慘慼。阿成伯緊peh起來坐tiàm眠床墘，講，「護士先生，你到底是怎樣叫我án-ni？」Hit時蘭香才從頭到尾大略講一遍hō͘阿成伯聽。阿成伯也開聲哮，tùi án-ni 兩個ta官、新婦才相認。
Tùi án-ni 阿成伯才了解這個護士蘭香 ê 囝仔號叫「守義」 ê 意思，kap了解hit-ê 囝仔 ê 面形、體態、聲音其所以會kap in 子清泉像款 ê 所以然。Tùi án-ni 阿成伯心非常歡喜，就漸漸koh勇健。無偌久就退院。這層事煞成做花蓮教會 ê 美談，就是蘭香 ê 「守義」，有孝 ê 精神。阿成伯 tùi hit時起就想講伊活teh有安慰，有目的，就恢復健康。皮鞋擔仔擔咧，比前koh較拚勢來做工。守義kap阿公相認了後也真歡喜，比前koh較活動認真讀冊，無偌久就畢業。畢業了就去讀師範學校。阿公也鬥趁錢hō͘伊讀。守義kap阿公做伙tiàm，到去讀師範學校才去學寮。
是入tī台北師範，若歇熱倒--來就三個，ta官、新婦，kap細子守義--è 三個真快樂，tī主成做一個好 ê 基督化家庭。三代人做伙tiàm，hit-ê 有孝 ê 心情，感謝主 ê 歡喜滿滿，充滿tī in中間。但是好景無久，不測 ê 災禍koh到in ê 中間。
16. 求你赦免我
人真正若m̄是有遠遠 ê 掛慮就是有近近 ê 煩惱。災禍重疊親像海湧，後湧jiok前湧，重重疊疊直直割--來。公孫、母子、ta官新婦才歡喜相認快樂來過日nā-tiāⁿ，這個福氣繼續無偌久到tī守義讀師範學校 ê 煞尾年，beh 畢業 ê 月外日前老公阿成伯忽然為著跋倒，tùi án-ni煞致到 bē koh起床，拖成月日煞別世。別世hit年阿成伯tú-tú 是71歲 ê 六月，守義也已經20歲lah。當青年，真英俊，成績真好，伊所愛--ê 特別音樂科，其中聲樂，聲非常súi。若koh kā伊培養可能會做聲樂家。因端大概是 tùi 父母 ê 遺傳，因為老父對音樂有趣味，老母是山壩 ê 人，外公是姓穆，hia ê 人真gâu吟詩，對阿媽就是gâu吟詩。
今守義畢業了後就koh進入師範大學。因為成績非常好，所以受提名 tùi 學校保送，免考去升學。伊 ê 老母非常 ê 歡喜。這也是上帝特別 ê 恩典，hō͘蘭香tī憂悶中thang得著大 ê 安慰。扑損阿公無thang看到守義成功就別世。
蘭香一生真正是苦慘，歷盡一切 ê 風霜，到chia來一面是thang歡喜，m̄-kú為著子 ê 將來伊 ê 努力實在常常是過頭 ê 拖磨，致到身軀真lám。當ta官死hit時煞常常愛嗽。雖然tī病院，猶kú為著無thang歇睏也是較輸。到尾嗽了煞會kâⁿ 血，照看是變癆傷，到守義大學煞尾年hit年，蘭香 ê 身體chám然衰弱，所以有時間倒來家己調養。病院是真好意、體貼，常常有醫生抑是護士來kā伊看。因為病院無隔離室，所以hō͘伊tiàm-tī病院邊仔 ê 厝。
到守義大學煞尾年23歲 ê 六月蘭香 ê 病勢變了真bái，照看離了別世 ê 時期無遠lah。但是伊真迫切祈禱求上帝hō͘伊會tit看著伊所疼 ê 子守義成功才離開世間。醫生kap護士伴大家也真kā伊安慰、照顧，所以比較tek真有耐。
到七月中旬守義已經畢業得著學士 ê 文憑，也得著咱教會設 ê 中學 ê 好意，量早就招聘伊beh thang教咱 ê 中學。
Tú-tú 踏入門，將行李放落去，行到房間 ê 病床前beh kā老母請安 ê 時，忽然有一個生份 ê 人客chhōa一個小姐生做真súi tòe後面入--來。
這個人客到底是甚物人？這個人客是華僑，這擺beh 倒來祖國視察，較要緊是beh 倒來看產業博覽會。伊是 tùi 菲律賓倒--來 ê。伊m̄是刁工出國去做生理 ê，伊是第二回大戰tùi台灣hō͘日軍調去做通譯 ê，日本戰敗後自án-ni tiàm-tī hia ê 人。這個人m̄是別人，就是陳清泉。
陳清泉án-chóaⁿ會tòe守義入--來，想來是真奇怪。總是這就是「人生戲劇性 ê 場面。」天下闊莽莽，永to͘有這款奇蹟 ê 出現。
當日本敗戰 ê 時，清泉逃脫日軍 ê 監視，逃入大樹林，後來直直走落南，走到一個所在叫做Mi-na-no島是菲律賓國第二 ê 島嶼，一個島大約有咱台灣 ê 三倍大。伊有去到La̍p-báu，起頭tī hia hō͘人倩，因為伊是台灣人。軍服褪hiah-ka̍k，講伊是tùi福建去 ê 華僑是真快騙。真認真，今來到chia會死to͘著扑拚lah。伊不止gâu做生理，伊看椰子油、椰子粉，這個生理會做tit，所以伊就 tùi 這方面來盡力，果然hō͘伊趁著錢。無偌久伊tī hia就koh建置家後。有生一個查某子叫做「莉娜」。了後攏無koh生到莉娜18歲 ê 時伊 ê 生母就過身去。
今年20歲lah，這擺kap in老爸做伙過來台灣，向望thang省親。今年清泉也50 thóng lah，所以也無想beh koh娶。Koh一面也想講倒來台灣看這爿 ê 親人今變怎樣，tùi出外到倒--來頭尾23年。Tùi 基隆上陸，即時趕到台北，去chhōe伊 ê 丈人，才知丈人死lah，某koh tòe人去lah。製藥公司倒閉lah。吐一下氣，ah！世事 ê 多變。
趕緊趕到花蓮，去chhōe喜相逢酒家，已經換別人開，內面無半個熟似人，無當問，無人知 in老父 ê 消息。無辦法就去市公所（縣轄市）tùi 戶政課調查，才知in老父tī三年前，71歲 ê 六月中別世。Koh tī戶口上有家族，新婦、孫仔。新婦 ê 名李蘭香，孫守義。這是伊所想 bē到 ê 事，也驚也歡喜。因為蘭香就是伊所kā人thún踏，後來kā伊hiah-ka̍k ê 女性。Koh有子，這個子是伊 ê 種，伊 ê 骨肉、血統。抱真大 ê giâu疑kap好奇愛知這個事 ê 虛實。
Tú tùi 市公所出來，tú 著一個青年手kōaⁿ行李，hit-ê 面非常親像伊家己，所以伊就tùi後面直直kā伊tòe。心底暗暗想這個敢是tī市公所戶藉上所看kap老父陳阿成siāng戶內 ê 李蘭香 ê 子。所以伊就chhōa莉娜 tiàm 後面遠遠緊kā伊tòe，但是守義伊攏m̄知。
到位入門，伊也tòe守義入去。守義kap老母請安後出來廳nih，才看著兩個生份人客，就問人客Lín tùi 佗位來，請坐。人客應講，「我 tùi 菲律賓來。」平時守義bat聽阿公講，koh目珠金金kā伊相，心底也真奇怪這個人客 ê 面形、體態、聲音thái會kap伊hiah相像。Tùi án-ni 無khòa koh講話，緊入去kā老母講，「媽媽外面有一個人客，也hit-ê人客講是對菲律賓來 ê 華僑，伊 ê 面形、體態、講話 ê 聲音kap我真相成。」媽媽kā伊講，「你kā伊請問伊 ê 大名，伊若講是陳清泉，你才請伊來kap阿母請安。」守義出去問人客 ê 大名，果真是陳清泉。守義就請伊入去講，「先生，較失禮，阮家母講beh kā你請安。」清泉就入去。一下看果然是蘭香。蘭香雖然是破病，而且真傷重，不過大家也是猶會認得。大家對看，無話哮一睏，然後 tùi 守義kap莉娜 ê 安慰才大家無koh哮。
蘭香才 tùi 頭到尾詳細講一遍hō͘清泉聽。清泉聽了非常 ê 慚愧、自責，也真感激，十分 ê 同情，koh真傷心。才知蘭香 ê 可取、守節、有志氣、也守義果然是伊 ê 血統、骨肉 ê 親，真歡喜伊有親生 ê 子。Koh知是真成物 ê 子，所以非常歡喜，感謝蘭香 ê 情。然後清泉也深深認罪，煞講起伊過去 ê 情形，kâm目屎牽蘭香 ê 手講，「蘭，求你赦免我。」兩人講了後，大家koh 哮一睏，這擺連守義也哮。莉娜看大家哮，伊也哮。哮了大家才相認。
為著過頭 ê 興奮，蘭香hit暝koh出真濟血，隔日koh較衰弱，也發高熱。Tùi án-ni 清泉tī hia來潛心照顧伊。守義、莉娜也真殷勤鬥顧媽媽。但是已經傷慢lah。隔日拜五早起八點，蘭香tī丈夫、子、查某子照顧 ê 下面，平安來離開世間。Beh 斷氣 ê 時對伊 ê 丈夫清泉交代兩句話。
一、泉ah，我歡喜赦免你，但是你著反悔來接受耶穌，耶穌是你 ê 救主。只有著信伊，才會得著赦罪，通得著天父 ê 恩典。
二、Koh向望你著疼這兩個子，這對子是你 ê 骨he̍k，是你 ê 血脈。
清泉目屎hò͘ m̄開，跪tī病床前，牽蘭香 ê 手來chim講，「我所疼 ê 蘭，請你安心，我的確無 koh辜負你 ê 情義，貞節為我來牽子，奉養父親 ê 情。我的確tòe你 ê 腳步，一生信主耶穌，也kap子做伙拜上帝。你 ê 上帝就是我 ê 上帝，你 ê 子就是我 ê 子。請你安心。」蘭香聽chiah-ê 話了後心真受安慰，目珠thí開越過來看清泉講，「丈夫，泉！你真正是我一生可愛 ê 仇人，hō͘我tú 著chiah大 ê 艱苦。總是今我會tit koh見你 ê 面，子也成功lah。今我 ê 心滿足lah。你請，我beh 來去lah。主kap lín tī-teh。」
講煞面越過去，親像嚨喉去hō͘痰kéⁿ-teh ê 款，喀一聲就斷氣。Hit時tú 是拜五早起八點五分，一生享壽47歲，這個姊妹自án-ni 離開世間。這個姊妹thang講一生熱心服侍主，好品行，有志氣，有情義，有孝，gâu體貼幫贊人。但是可惜為著一時 ê 失錯，一生來受著hiah大 ê 艱苦，真正是一失足千古恨。敢m̄是hō͘你、我thang做鑑戒mah。
男女異性ê 求愛是親像磁石會互相吸引，這是造化 ê 神 ê 攝理，hō͘伊 án-ni 來致到hō͘夫婦 ê 關係得著美滿 ê 建立。但是上帝 ê 話講，「婚姻人人著尊重，床無扑lâ-sâm；因為私通行淫 ê 人，上帝beh 審判伊」（希伯來13：4）。
清泉 ê 所做，用女性純真 ê 疼，看做「性慾 ê 遊戲」，性慾 ê thit-thô。上帝哪會歡喜leh，所以伊一生 tùi 夫婦間家庭 ê 快樂，thang講真不幸，精神 ê 打擊實在真大。Tī別項kiám-chhái有成功，但是tī人生中 ê 旅伴，一生 ê 同伴，相kap tòa ê 快樂，伊明明是失敗。
蘭香一下死落，清泉kap兩個子為著這個事非常 ê 悲哀。特別清泉 ê 心，親像hō͘刀鑿透過 ê 傷心，每每若koh想著，to͘常常家己責備來流目屎，顯明伊對蘭香 ê 不住，到今to͘猶teh m̄甘。
（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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